字
字
字

美国人说的:窃贼

富兰是第一流的窃贼。

“第一流”的意思,不是说他窃得的财富有多少,而是指他二十年来从未失过手。
不失手的原因很多:第一,他独来独往,从不与别人牵连。
第二,他知足,一次做案之后,只要生活上过得去,他就不再出动,通常半年才做一次。
第三,他功夫老练,上高落低,身手敏捷,开锁功夫出色。在这方面,他有着先天的敏锐,这种“窃贼的细胞”仿佛是与生俱来的。
第四,他行动之前必作调查,对象如不清楚,他绝不下手。
第五,他得手之后,不挥霍、不豪赌,生活如常人,这样他就不易暴露自己的身份。

以上五点,说来容易做来难,很少人能具备这五个条件,大多数窃贼在三五年内必栽一次的。
像今次,富兰又找到他行事的对象,那是菲奥娜的住宅。
菲奥娜是个美女,二十岁刚出头,本来以模特儿为业,最近又开始拍摄电影,在事业上相当顺境。

她独身、收入丰,平日爱把钱花在珍奇的古玩摆设上,家中值钱的东西不少,这是第一个使他光顾的原因。
她家中没有佣人,虽然听说有男朋友,但还未好到同居的地步,平日小姑独宿,即使在行窃时被她发觉,也不难把她制服。根据富兰的资料,她妩媚、温柔,从未学过柔道或任何自卫术。
有这两个原因,富兰自觉是万无一失的。

这晚,并非月黑风高,反之,是个有月色的美丽晚上,富兰喜欢这样的日子,一来令人完全预料不到,二来可以减少因天气等因素造成的麻烦。
他在菲奥娜的住宅外窥伺着。
菲奥娜住的是个二层楼的房子,楼下有车房和小花园。

夜十一时,菲奥娜驾车回家,是单身一人,并无男友。这正是富兰所期待的。
十二时,菲奥娜屋中大部分灯光熄灭,料想她已入睡。
富兰一向谨慎,他仍不轻举妄动,直等至二时,屋中毫无动静,他才从匿藏处爬出来,匆匆向那房子奔去。
他穿过花园,跑到屋子的后面,用一个小巧的工具把厨房的玻璃窗划破,探手进内开了门户,这一切对一个职业窃手来说,简直是家常便饭,不到二分钟,他已进入屋内,任他为所欲为。

屋中虽是漆黑一片,他用小电筒,依然可以看清他所要的东西。他带了一个大包袋,只要见到适当的,便不客气,把它放进袋子。
客厅、起坐间都找遍了,最后他走进菲奥娜的寝室,这里他不敢使用手电筒,只藉着窗外映进来的淡淡月光观察。
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,这房间有一阵幽香,令人陶醉。

富兰不直喜欢菲奥娜这种典烈的女孩子。她演过的两部电影,他都看过不止一次,深深为她吸引着。
她身材不算高大,但体态玲珑,两腿修长,有种天生的妩媚。富兰认为,这才是真正的性感。

今次进入她的房中,不知怎的,他竟有一种心神荡洋的感觉,这是他事前绝对预料不到的,也许他潜意识实在太喜欢这女人了,在与她近在咫尺时,这种情绪便不自禁地涌现出来。

进入房中,他第一眼望去的不是其中的陈设,而是床上的女人。
他不看犹可,这一看,不觉心旌摇动。
菲奥娜原来是裸睡的,一张薄被只遮盖了小部分娇躯,大部分呈露出来。月色恰巧照亮了她的下半身,只觉肌肤丰腴白腻,一双长长的腿子,细致美巧,带着说不出的诱惑。

富兰忍不住趋前一点,再趋前一点,直至站在床畔,越是近看,越感到床上人的体态美不胜收。
富兰紧记他的信条,窃贼切不可渗入色欲,这不是迷信,是有根据的,行窃不可分心,一旦把注意力放在女人身上,出错的机会便大大提高。行窃事小,色欲事大,一旦失手,说不定要赔上性命,或是在铁窗度过一生,这是绝对划不来的。

富兰能够二十年不失手就是紧记这信条。
他不是不喜欢女人,但女人在很多地方可以得到,有股强大的吸引力,使他的视线又回过来。
真是迷人的线条!他心中赞叹。
能不能抚摸她一下?只要抚摸一下,什么都是值得的。
这种奇妙心情,在富兰来说从未有过,他平日的确很喜欢抚摸女性柔腻的身体,但绝不在这个时候。

只轻轻抚摸一下吧,又一个念头袭上来,要命的是他太喜欢这个女人,以前看过她的电影后,回家后脑海中仍常常出现她的迷人身影,久久不能自己,现在近在咫尺,而不能“一亲香泽”,恍若失之交臂。
人,往往在极小的事情上,花了很多时间去思考,例如是否要买一双鞋子;但在很大的问题上,却不费什么气力便决定了。
现在,富兰也是如此。有一种说不出的欲望在推动着他,使他要抚摸一下菲奥娜的身体。

这是大大违背他原则的事情。然而,他没有花时间再去思考,右手已把左手的手套除下,并且慢慢伸了出去。
他想:只要菲奥娜的身体稍稍移动,他便立刻把手缩回,并且溜走。
手落在菲奥娜的小腿上,只觉一片腻滑,柔若无骨,令人神为之荡。
菲奥娜丝毫未有醒觉。
富兰的手说什么也不舍得离开,他手指向上慢慢滑行。灵魂像在云层中飘荡,这是他毕生未感受过的美妙。

菲奥娜始终一动未动,这使他胆子渐大了。这是一个贪睡的女性,要不……他想到另一个可能性:也许她明明醒了,却故意不动在接受他的爱抚。
这想法使他心情更加激动,他的手起了微微的颤抖。
这时候,刚才被他打开的房门,忽然慢慢掩上,发出“嗒”的一声。
但房间内并没有风。是谁把门掩上的?富兰虽是此中老手,一颗心也不禁猛地一跳:是什么缘故?
经验告诉他,凡是有不明因素出现时,越早离开现场越好。
他的手从菲奥娜身上抽回,依依不舍地向床上再望一眼。
菲奥娜的身体这时在移动,真奇怪,当富兰的手在她的身上时,她没有动;富兰的手离开,她却动了。

她伸了一个懒腰,左腿向上微翘,那姿势更觉动人。
富兰紧紧注视着她,看她有没有发觉他的存在。
没有,她身体不再动,仿佛又睡着了。
这刻,虽然菲奥娜的睡姿那样妩媚,富兰也决定要离开了,他一步一步向房门走去。
“喂——”一个声音轻轻从他背后发出。虽然那么的轻、那么的柔,也使富兰的人几乎凝结了。

这声音显然是床上人发出的,而“喂”的对象,除了他又会是谁?
富兰停了脚步,全身神经竖起,准备应付一切可能发生的事。
“你要走了吗?”床上人问,声音很轻很柔,丝毫没有谴责的意味。
富兰把头回过来,心中暗叫惭愧:原来她一直是醒的。
“回来啊!”菲奥娜叫道。

这三个字虽然简单,从她口中说出来,却像有无限的魅力,比世上最好的音乐还动听。不需要任何解释,富兰已明白那“回来”两字的意义是什么!
他背负的袋 子慢慢滑落在地上,一步一步向床边走去。菲奥娜的手在床畔轻轻一拍,他坐下了,她的手把身上的薄被掀开,露出整具芬芳的玉体。这时,任何的说话也是多馀的。富兰把头低下去,把她的娇躯抱在怀中,开始一串热烈的长吻。
他有生以来没有付出过这样的热情,像饥渴的人忽然找到水源,疯狂地陷入爱的浪涛中,那是一次又一次把他淹没。菲奥娜一句话也没说,只是不时发出低声的叹息。

不过过了多少时候,富兰感到疲乏欲死,而菲奥娜一动不动,似乎已睡着了。
富兰的脑子告诉他,不论再倦,他也必须离开这里。
他爬起身来,披上衣裳,经过床上人对他这一番柔情蜜意,他再也不好意思偷她的东西了。他把大皮袋里面的珍贵物品,一件件拿出来,重放在原位上,然后从后门溜走。

虽然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“失败”——他没有偷到任何一件东西,但精神上的收获却是丰富的,菲奥娜给他的快乐,使他毕生难忘。
离开她的房子前,他下意识地看看表,已五时四十分,快天亮了。
驾来的车子,停在路旁一棵大树下,他跳上车,疾驶回家。
六时三十分,他睡上床,这一觉睡得好香,一直睡到下午二时多。

醒来时仍不愿起床,脑中回味昨晚旖旎的情景,嘴角不由露出笑容。
又过了约半小时,肚子咕咕作响,他才不得不起来弄点什么吃的,他一面煮咖啡、烤面包,一面扭开电视机。

电视机正在报告新闻,本市新闻的第一段令他尖起了耳朵:
“年轻女星菲奥娜自杀毙命——菲奥娜昨晚在家中服食大量安眠药,香消玉殒。今晨九时,为菲奥娜整理房子的钟点女佣,发现她的尸体,当时房门打开,死者全身赤裸躺在床上,她留下一封遗书,表示在爱情及事业上两不如意,不如死去的好。遗书后署有她的签名‘菲奥娜绝笔’,还写上时间‘十一时三十分’,那显然就是她萌绝念之时。专家化验她的尸体,估计是在午夜十二时前后丧生。令人奇怪的是,死者身上有大量男性精液,显示在事发前仍有性行为……。这案疑点甚多,警方正着手调查中。”
富兰的脑子像给大铁锤重重敲击了一下,这是这么回事?菲奥娜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?
菲奥娜正值如花似玉的年龄,怎么会在这时候寻死?这是教人难以置信的事情。

今晨富兰离开她时,她正在睡眠,钟点女佣说在早晨九时发现她的尸体,那就是说,她的死是在三个钟头内发生的事。这样短促的时间,是什么给她那样大的刺激?
假定警方的公布是正确的话,那就更荒谬了。菲奥娜在十二时左右殒命,昨晚和富兰整夜缠绵的是什么人?
富兰拼命摇头,他不愿意去想这事实。
电视新闻还在广播中,这时已将近尾声,广播员忽然道:“各位,现在有一项最新消息报导。”
富兰敏感到有点不寻常,全神倾听。

广播员道:“据一份晚报消息说:警方有一件不愿公布的惊人事实——今天上午女星星菲奥娜自杀身亡,十一时左右,警方把尸体运返化验所,准备作进一步剖验,但车子抵达化验所时,那尸体竟不翼而飞。警员发现后面车厢的门是开启的。但后车厢本没有人,只有一具尸体,是谁把那门打开?说是被人盗走,那也是不可能,因为车子一直在开行中,没有什么地方停留过。再说,谁要盗走菲奥娜的尸体,那不见得有什么用途。警方派人回头沿路找寻,也没有发现尸体遗落在路上。这事情太离奇了,警方不愿冒然公布,怕引起人心不安。但警署内部早已把消息传开。晚报记者是从一警官处获得此消息,特作优先报导。”

富兰听了这消息,一颗心扑扑乱跳,不知怎的,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。他惴惴不安,连做好的早点也不想吃了,随手披了一件衣裳,走出家门,到他去惯的酒吧买醉。

酒吧内几乎人人都以这件事作话题,一个年纪轻轻的美貌女星自杀,已经是一件大新闻了,何况她的尸体又自动失踪,这真是咄咄怪事。
黄昏的新闻报导,警方已正式承认尸体失踪之事,不过归咎于工作人员疏忽,料因运尸途中,一时大意,遗落在什么地方,呼吁任何人等,如发现菲奥娜的尸体,立即通知警方。
酒吧内的男顾客互相开玩笑:“说不定菲奥娜今晚会来到你家中!”“如果她肯来,我欢迎不及哩!”“一个赤裸的女尸,多么香艳!”“我会把她留下来,金屋藏‘娇’。”……
酒吧内哄笑声不绝,富兰感到非常烦躁。这种精神状态在他来说是罕见的,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!

他从一个酒吧转到另一个酒吧,为的是不想立刻回家去。在下意识中,他真害怕一打开家门,菲奥娜正坐在客厅中等他,他逐渐开始相信,昨晚所见到的菲奥娜,可能真是已经死去的菲奥娜!
午夜十二时,他不能再流连了,酒也喝得差不多,醉醺醺的一摇一晃回家。
街上很静,月亮在天空时隐时现。
在路旁一棵大树背后,有个人影悄悄转了出来,跟在他的后面,他并没有发觉。

那人身上裹着一块白布,走得并不快,但富兰走得也很慢,那人竟跟得上。
富兰回到自己家门,掏出锁匙来开门的时候,才猛然发觉有个人站在背后。
在月光下,那人脸色苍白,并没有穿衣裳,只用一张白被单裹着身子,这不是别人,正是菲奥娜!
富兰一生自诩胆大,这一刻也不禁冷汗直流,几乎晕倒!
菲奥娜开口道:“你不想见到我吗?”
她说话依然那样轻柔有致,而她的脸除了苍白一点点外,基本上还是清秀动人的。

如果不知道她是菲奥娜的人,相信任何男人见到这样一个年轻女人,赤裸裸裹在一张被单内,还是会大起非非之想。
富兰一手扶着墙壁,支撑住自己的身躯不致倒下去,他强自镇定说道:“你到底是一是一个活人?”
菲奥娜低头道:“我……没有死,但需要你的帮助,让我进入屋里慢慢告诉你。”
富兰听说她没有死,这才定下来,把门打开,让她进入屋内。
菲奥娜好像很疲乏,在厅上的沙发上坐下,便让身上的白床单松垂下来,露出她柔腻白皙的肌肤。
即使苍白一点,她依然是一个美女,随随便便那么一坐,也显得非常动人。想起昨夜的经过,富兰心中示觉又活动起来。
“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”他问。
“先给我喝一杯水,好不好?”菲奥娜很温柔地说。

富兰倒了一杯水,走到她身边去。菲奥娜抬起手来,却不是去接那杯子,而是搭在富兰的手背上,那滑如凝脂的感觉更使他想起了昨夜。
菲奥娜站起,伏在富兰的胸前,另一只手围着他的腰。
“大概她也记起昨夜的事情,她还念着我。”富兰心想。
两人静静拥包着,富兰心中涌起柔情。
菲奥娜的脸转动了一下,忽然,一阵奇痛袭入富兰身上。
一种清楚的感觉告诉他:菲奥娜在他颈上咬了一口!
他心中惊骇欲绝,想把她推开,可是全身如麻痹一般,竟使不出半分力气来。
菲奥娜搂住他大约整整一分钟,才把他放开。

富兰脸色苍白,摇摇欲坠,反是菲奥娜扶他往沙发上坐下。
“对不起,”她说:“我不得不如此。我赖你的血活命,但对你是无害的,你不必担心。”

富兰仍处于半麻痹状态中,他听得懂菲奥娜的话,可是无力作任何反应。
菲奥娜的脸色显然已较前红润,精神也好多了:“现在我都告诉了你吧!”她露出微笑道:“我本来是个死人。”
这句话若在数分钟前说出,富兰会吓了一跳,现在她不用说,他也已了然于胸。

“不过,我又是活着的。”菲奥娜说:“这一切却是拜你之赐。”
“我要从那里说起呢?昨晚我心情不好,服下大量安眠药。在午夜时分,我已死去,我的躯壳停止生机,但我的灵魂还是徘徊在房中,并没有远离。”
“我望着床上自己的身体,觉得真傻,我为什么要死?因一时意气,和李克吵了一顿架,我就心灰意冷了。现在我死去,我得到什么?他仍然活着,仍然可以和丽珊鬼混,我更管不到他了。”

“唉,傻,简直傻得透顶。自杀者以为离开了尘世,就解决所有问题,但没有想到,对自己亏欠多少!”
“我到死后才清楚,上天待我不薄,给我这样美丽的身体,这样优异的生活,多少人在崇拜我、诗好我,而我居然放弃了这种生活,投入寂寞的黄泉!”
“蠢啊!我对自己说,我想活下去,我想回进自己的躯壳,但这时已太迟了,”
菲奥娜道:“差不多就在这时候,你来了。”
“我见你鬼鬼祟祟的进了屋子,又进了我的房间,心想,好家伙,我刚刚死去,你们就来欺侮我。”

“接着,你在我留下的躯壳上抚摸,我看得出你对我痴迷的样子,对你的恶感稍微减少了些,我想和你开个玩笑,在你要走时,出声把你留住,又把我的身体移动一下,表示我是个活人,其实我当时仍在自己躯体外。”
“你果然上当了,回到床上来,并且拥抱着我的躯体胡天胡帝。”
“说也奇怪,我的灵魂本在身体外的,但一刹那间,竟又进入体内,大概由于我刚死去不久,而你的旺盛的精力传递了给我,使我的灵魂又和躯壳接上了,我能动,我能再活着!”

“但是,我失去了我的生命,这话怎么说呢?我不能凭食物、空气养活自己,我的灵魂只能住在自己躯壳内,却不能养活它。”
“要保护这躯壳,必须不断吸取活人身上的血,让它不致干枯,这样我才能继续在人世间活动,还有,你要时时和我做爱,给我人气,我才能保持生机,所以我说,需要你的帮忙,你懂了吧?”
菲奥娜顿了一顿,美眸一转道:“这都是我悟出来的道理,在昨晚你和我相好之前,我是完全不懂的,可以说我的再生,是拜你所赐,这也是缘份吧?为什么你迟不来,早不来,偏偏在昨夜那时候,到我屋中偷东西呢?”
“为了报答你,我会继续和你在一起,除非你讨厌了我。我的身体还是以前那样美,不是吗?”

菲奥娜说着,把身上的床单完全松下来,让整个身体裸露白腻均匀,线条优美,的确,她还是一个美人!
富兰依然一为不动坐在那里,他听着菲奥娜的叙述,脑中一片茫然。
“你不用那样颓丧,”菲奥娜道:“我不是一般传说中的僵尸,吸了你的血,就疵你中毒,也要你去吸别人的血,不,绝非如此。”
“我刚才虽吸了你的血,赖你的血活命,但你是一个壮汉,并不影响你的生命,经过一段时间休息,你就复原了,你没有死去,也不用吸别人的血,懂吗?你还会好好的活着,和我永远在一起,你不是很喜欢我吗?从今以后,我永远是你的了。”

菲奥娜说着,坐到富兰的身边,在他脸上亲了一下:“也许我刚才吸你的血份量多了一点,使你仍浑浑噩噩的,请原谅我,因为我太需要鲜血了,想起昨晚的经过,真好笑,那些警务人员把我的尸体从家中载走,而我却悄悄打开车门,从车上逃了下来,事后一定急煞那些人吧?”
菲奥娜一面说话,一面在富兰唇上、脸上亲吻,又把他衣裳慢慢解开。
经她这样撩拨,富兰的活力慢慢恢复了,菲奥娜的丰满动人的身体,令他浑忘了一切,他在几乎完全被动的情形下,又陷入荒唐的梦中。
“我需要你,我需要你!”菲奥娜柔媚地叫着。
她的确需要他,需要他的精力,助她继续活在人世上。
富兰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景,一个他崇拜的女人,心甘情愿,爬在他身上,给他一切,还对他说着痴迷的话。

他迷迷糊糊地想:“就算我现在死去,太值得了。何况我不会死,这样的生活不也很好吗?何必管她是不是和普通人一般活着的人?”
这样想着,心安理得,竟疲倦地睡去。
他醒来时,已是次天的下午,浑身骨节隐隐作痛,但精神却是正常的。
他起来倒了一杯酒饮下,精神就更觉稳定了。
就在这时候,菲奥娜从外面进来,脸上薄施脂粉,穿了一套非常漂亮的衣裳,手中还拿了一个皮箱。富兰不禁从心中赞美:果然是个美女!

这时候,没有一处疤迹能看出她不是一个活人!
“对不起!我取去你的门匙,已另配了一条新的。”她说。
显然,她已把这地方当成她的家。
富兰苦笑道:“你去了什么地方?”
“我趁无人注意的时候,回到我自己家去,取了几件衣裳。我不能让人发觉,否则他们会把我送回验尸房中。”
“那么你最好不要回家。”富兰道。
“我也这样想。”

菲奥娜说着,把身子转了一转,问富兰道:“这件衣裳好看吗?”
“好看得很。”富兰由衷地说道。
菲奥娜很高兴地投入他的怀抱。富兰搂住她的腰,刚想说句什么,忽觉颈部一痛,整个人呆住。原来菲奥娜已经腹肌,又在吸他的血。
约一分钟后,菲奥娜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。
“对不起,为了生存,我不得不如此。”她很抱歉地说:“白天我要你的血,晚上要你和我同眠,这两者缺少一样,我的身体就会干枯下去。你也不忍心看着我这副可爱的皮囊变成枯骨吧?”

富兰心想:这确是一个矛盾,他爱恋这个女人,希望她能“活”下去,让她多活几天,这种平日做梦也想不到的浪漫生活。但天天要被她吸血一次,那实在大煞风景了。
“能不能这样,”他有气无力地说:“每天我自己从身体上抽出一些血来,注射在你身上?”
“那是一个好主意,”菲奥娜道:“为什么我没有想到。这样我也不用咬伤你的身体。”

两人议决,由第二天起,富兰每天抽一碗鲜血出来,注射到菲奥娜身上。
这样,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。下午,菲奥娜总会出外走走,她配戴不同的假发,使别人认不出她,也不知她去什么地方,但晚上总会回来。
每到晚上,是富兰最快活的时候。她忘记菲奥娜是个死人,二人颠鸾倒凤,竟外缠绵,享受到一般男女梦寐以求的神仙生活。菲奥娜感激他,对他百般依从,刻意奉承,令富兰不知人间何世。

一天,富兰独自到酒吧买醉,一个酒友惊异道:“富兰,原来是你?”
“怎么不是我?”富兰反问。
“你得了什么病,瘦成这个样子?”
富兰不信,对镜照照,才发觉自己确是瘦了很多。
“快去看看医生吧!”那酒友怂恿他。
富兰同意。喝完一杯酒,便去看医生。
医生为他检查一番后,皱眉道:“病倒没有,只是严重贫血。你怎么会弄成这样子?从今天起要多吃营养食物,还要好好休息。”
富兰不敢说出原因,怏怏离去。

这天回家,他很想对菲奥娜说:“这样的生活不能再继续下去了。否则,你能活着,我却活不了!”
但不知怎的,晚上一见菲奥娜那美丽的脸庞,他就不敢把这句话说出来,生怕菲奥娜一生气,就永远离他而去。以她的美色,她不难再找一个健康的年轻人“供养”她。

富兰有时自暴自弃的想:“算了,这样的生活能维持一时是一时。什么时候我支持不住,就回老家去吧!反正我活着也没有什么出息,只是一个小偷,迟死和早死没有什么关系,能与一个美丽的女人胡混这一段日子,我也已心满意足了。”

一天,富兰照样抽取自己身上的血给菲奥娜注射,可是在注射还未完毕时,他已昏晕过去。
菲奥娜大惊,摇撼他的身体,连叫他几声,富兰才醒转过来。
“很对不起。”菲奥娜哭泣道。
“没有关系,我大概睡眠不足,睡一会就好的。”富兰强自支撑。
“你不用骗我!”菲奥娜伤心道:“我知道原因,是我吸你的血吸得太厉害了。你的身体已支持不住。从明天起,我要另外找一个吸血的对象。”
“不,”富兰严厉地道:“我不许你这样!”
在他脑中出现:菲奥娜吸取另一个青年的血液后,便和那青年胡天胡帝、骚媚绝顶的神态。

“我宁愿死也要自己供养你,不准你吸他人的血!”富兰近乎歇斯底里地说。
菲奥娜出奇地望着他,她不知他为什么那样固执。但女性的直觉告诉她:他是深深爱着她的。
菲奥娜很感动,抱着他连连亲吻。
可是富兰的确是不成了,两天后,他已病倒在床上不能起来。他自己知道病因,不愿去看医生。
这天菲奥娜很早便出去,没有回来,到了中午,本是需要注射血液的时候,富兰强自支撑着起来,才发觉菲奥娜留了一封信给他。
他发狂地撕开信阅读。
菲奥娜的信中说:她实在不忍心见富兰一天天消瘦下去。她决心离开他一个时期,将来有机会再和他见面。
富兰暴跳如雷,忍不住把桌上的几个玻璃杯一股脑儿推倒地下,打得粉碎,并伏在桌上哭泣。

这是他成年以来第一次哭泣。自己也不禁惊异:对菲奥娜的迷恋会这样深。
菲奥娜离开富兰后,第一个去找的人是她的前任男友韦信。韦信是一个当红的电影男星,菲奥娜的死就是由他而起的。以前二人曾海誓山盟,但三个月前,韦信爱上了另一个年轻新进女星美琪,逐渐和菲奥娜疏远。令后者更难忍受的是,有一部本以为十拿九稳可以当女主角的新片,也给美琪抢去了。这才令她万念俱灰,服药自尽。

美琪相貌不及菲奥娜美,但她十分风骚,且攻于心计,片商、导演都喜欢她。
这些日子来,菲奥娜曾悄悄留意韦信和美琪的活动。他们对菲奥娜的死无动于衷,反而觉得少了一重障碍。二人常往跳舞寻欢,通宵达旦。
菲奥娜在鬼门关走了一转,对男女关系已较前看淡了(她后悔为了一个男人而寻死)。但眼见韦信移情别恋,负约誓盟,心里终究恨得牙痒痒地,有意给他一点惩戒。
这天早上她直闯韦信家中,韦信的男管家见了她惊疑交集,不知她是人是鬼,赶快把床上的韦信叫醒。
韦信出来见了菲奥娜,也是吃了一惊,但料想在大白天里不会有鬼魂出现,

他揉揉眼睛,露出尴尬的笑容。
“我没死。”菲奥娜道:“你不用害怕!”
韦信细看菲奥娜,艳丽如昔,的确,一个死人那会如此娇媚?
“你……你去了哪里?”良久,他才挤出一句话。
菲奥娜道:“那些人全误会了,以为我已死去。我虽服药过量,但没有死。醒来便逃走了,这些日子,我躲在一个朋友家中休养。”

“原来如此。”韦信心中安定一些。强作欢颜道:“我很高兴,我早就说过你不会死的。”
“你心中还记挂我吗?”菲奥娜反问。
“怎么不?我时时想起你。”韦信硬着头皮说。虽然这话有些虚伪,但韦信对美丽的菲奥娜并非已达十分厌倦的程度。男人的心理都是一样,最好所有美丽的女人都为其拥有,让他左拥右抱,那是最美的事,只因女人不作兴这样,他们才迫得选取其一。
“我已想通了,”菲奥娜道:“我愿意继续和你相好,也让你同时拥有美琪。”
“真的?”韦信雀跃道:“我早说过你是一个可人儿!”
他扶着菲奥娜的腰,一同上楼至他的寝室。十馀天不见,不免增加了一份亲切感。

一进房中,两人便不顾一切亲吻起来,接着是颠鸾倒凤,一如往常一样。
相别一个时期,菲奥娜仿佛更成熟、更美艳,更令男人沉醉,她那令人销魂蚀骨的荡态又不让美琪专美了。
早知菲奥娜有这一套,又何必再找美琪?韦信暗想。

在他正感如痴如醉的时候,忽然颈部一阵剧痛,接着是一种糜痹的感觉,使他呆在那里,他心中骇然,明知菲奥娜在吸他的血,却无从反抗。
过了约一分钟,菲奥娜的小嘴才离开了他的颈项。
“你不用害怕,我需要人血补充我的身体,只要你继续听我的话,每天让我吸血一次,对你不会有丝毫损害。但如果你不让我吸血,三天之后,你便会毒发,那时让你也要去吸食别人的血,来救活你自己。”
菲奥娜编出这一番话来吓唬韦信。
韦信身体颤抖道:“你……你是……”
“你以为我是僵尸?”菲奥娜问。

韦信没有答话,但他的眼神表示正是如此。
“别把我想得那样丑恶。我还没有‘僵’。不过是介乎生与死界线中的一个人。”
“这……这是什么意思?”
“那是我的秘密,暂时不能告诉你。如果你还有点点爱我……不,就算你不爱我,为了你自己,也得在短期内忍受这关系。你若说破我的秘密,我不再来见你,三十六小时后,你就会毒发而死。”
韦信两眼大张,夹杂着恐惧和狐疑的神色。
“你不相信?自己检查一下,你的身体是不是觉得有点麻痹、疲倦?颈部伤口有些痒痒的?”
韦信点头。

“这就是中毒的象征了,不要以为去看医生,他便会为你解毒。医生对这种情况是完全不懂的,你去找他,他反说你神经病。”
韦信这时的头脑仍然有点混混沌沌的,他相信菲奥娜的话。菲奥娜重新亲吻他,用她那充满诱惑性的身体偎傍着他,使他再度陷入温柔的梦中。不久,他迷迷糊糊的睡去。

醒来时,菲奥娜已不在房中,他回想刚才经历的事,由头到尾真像一个梦。开头很可怕,后来又不觉得那么可怕。
男仆问他要不要出去,他摇头道:“明不用。”吩咐把所有约会取消,有几次,他想对男仆说:“明天不要让菲奥娜进来。”但是说不出口,他担心真如菲奥娜所说,自己会毒发毙命。
黄昏,美琪来看他,见他懒洋洋的,没精打彩。很奇怪问他,不答,美琪知道他一定有心事,这晚上便留下来陪他。
韦信并不拒绝,但第二天一早便催她离去。

美琪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。她是个聪敏而工于心计的女性,表面不说什么,便离去了。但她把车子驶了一圈,又兜回来,停在韦信门外窥伺,瞧他要到那里去,准备暗地跟踪他。
岂知韦信一直没有出门,大约半个钟头后,一辆街车却把一个漂亮的女人送来了。

这女人不是别人,正是死去十多天的菲奥娜。
美琪心头狂跳。“怎么她还活着?”
只见菲奥娜花枝招展的被男仆迎了进去。美琪十分生气。原来连这男仆也已背叛她了。
她备有韦信家门的钥匙,不待通传,气冲冲从汽车上跑了下来,便悄悄走进韦信的屋子,看韦信和菲奥娜在干什么事情。

不看犹可,这一看,不禁七窍生烟,原来菲奥娜一进房,就和韦信胡天胡帝,连房门也不关,那放荡的姿态难以形容,美琪自愧不如。
要是别的女人,一定就此冲进房中,带着满眶眼泪,指着韦信,用情不坚,左拥右抱。但美琪不是这种女人,她很快便把自己的情绪压伏下来。她要静静看他们做些什么,说些什么话。(毕竟,她是从菲奥娜手中把韦信抢过来的,如果菲奥娜把他抢回去,她也不能说什么。)

大约半个钟头后,房中人的热情渐渐平静下来了,菲奥娜娇喘细细,伏在韦信怀中。美琪在考虑,是不是在此时入内指责他们。忽听韦信低吼一声,似乎发生什么痛苦的事。美琪向内望去,吓了一跳,她亲眼看见鲜花一般的菲奥娜伏在韦信颈项上狂吸他的血!
“僵尸!”美琪的脑中浮起这个念头。
她手袋中一向带有一把银色自卫手枪,为了韦信的性命,她不顾一切取出手枪,冲进去。

她的声音惊动了床上的两人,菲奥娜回过头来,小巧的嘴唇上还沾着血,那雪白的胸脯颤动着,构成一幅难以形容的美艳加上恐怖的图画。
美琪绝不迟疑,开枪向菲奥娜胸膛射去。
“砰、砰、砰、砰……”
菲奥娜胸膛上中了四、五枪,血从弹孔里渗出来。
韦信看出事情的严重性,他出言制止美琪,但他本人在半麻痹的状态中,有气无力,连叫喊的声音也软弱无比,美琪在狂烈的情绪下,并没留意。
要是普通人,中了四、五枪,不死也得重伤了。可是菲奥娜本身早已死去,这几枚枪弹不能叫她再死一次,至多只是皮肤上多出几个小洞而已。她一言不发,狠狠地盯着美琪。

很快地,美琪枪上的子弹都射光了。她期待菲奥娜倒下去,然后立即把韦信送往医院急救。可是菲奥娜并没有倒下,她反而从床上爬起来,两眼如电般注视着她。
美琪身体发软,她的手枪掉在地下。
菲奥娜一言不发,突然跳起扑来,把美琪扑倒在地上。美琪的个子比菲奥娜高大,如果真正作一场公平的搏斗,未必会输了给她。但美琪先入为主,相信她是个僵尸,枪弹打不死,早已吓坏了,在她一扑之下,斗志全失。尖叫一声,昏晕了过去。

菲奥娜为了报复她的袭击,也为了凋偿她受枪伤的大量失血,她不客气地伏在美琪颈上发狂一般地啜饮她的鲜血。
半小时后,韦信把昏迷的美琪叫醒:“喂,你怎样了?”
美琪脸色苍白,软弱无力,低声问:“我已死了吗?‘
韦信道:”你没死,只要休养一会,就复原的。“

美琪试着转动一下身体,全身酸软无力,又觉得颈部有点麻痒,她伸手一摸,赫然沾上一些血渍,不禁大叫道:“啊呀,那女僵尸吸了我的血……”
韦信点点头,神色有点麻木道:“不过,如果你听她的话,天天给她吸一次血,你是不会死的。”
“什么,天天给她吸一次血?你疯了吗?那我宁可死了的好。”美琪挣扎着坐起来。
“你要到那里去?”
“我去报警。”
“你没见她刚才中了几枪还是若无其事吗?报警有什么用?如果激怒了她,以后不再出现,我们就遭麻烦了。”
“为什么?”美琪问。
“她不再吸我们的血,我们就会毒发毙命。”韦信沉重地答。
美琪默然,她想到自己要永远受那女僵尸控制,不禁伏在韦信身上大哭起来。
“暂时忍耐一下,”韦信劝她:“慢慢再想法子。”

第二天,菲奥娜施施然又来了,她发现韦信和美琪两个人都在等她。
“不出我所料,你们两个都在。”她得意地笑了一声:“你们没有泄漏我的秘密吧?”
“没有。”韦信道。
“你呢?”菲奥娜盯住美琪问。
“没有。”美琪低声下气答。
“很好。这样我们大家可以相安无事,来吧,美琪,让我先吸你的血,如果不然,再过几小时你就会毒发的。”菲奥娜走到床边坐下。
美琪只好乖乖的走到她面前。

“跪下来,先向我认错。”菲奥娜说。
美琪没有法子,跪在地上,强忍着满眶眼泪说:“我知错了。”
菲奥娜道:“嗯,以后我要你做什么,你就得做什么,懂吗?”
“懂了。”美琪答。
“解开上衣,把头伏在床边。”
美琪照着她的话做。
菲奥娜在她颈项上抚摸一下,赞道:“好漂亮的皮肤!”突然垂下头,向她颈上咬去。
“啊哟!”美琪叫了一声,但很快便进入半麻痹的状态中。
菲奥娜吸足了鲜血,举脚一踢,把疲乏无力的美琪踢倒在地上。
“现在轮到你了。”她对韦信说。

她把自己衣裳除下,露出娇美绝伦的身体,才投入韦信怀中。韦信如醉如痴,像往常一样,先让她吸了血,然后又和她颠鸾倒凤如热恋的情人一般。
美琪伏在土也上,麻痹的感觉逐渐消去了,迷糊中听见菲奥娜和韦信的阵阵调笑之声,满眶泪水不禁又涌上来。这种感觉较之菲奥娜在她颈上咬一口,更觉刺痛。

“不,决不能忍受下去。”她心中苦思,要用什么方法才能把菲奥娜除去。本来她有点投鼠忌器,怕把菲奥娜消灭后,自己和韦信便会毒发也变成一具僵尸,但女人在强烈妒忌的情绪下,什么事情也可以做出来,死就死吧,她想,反正要把这怪物除去。
她想到一个计策,不动声色。
这一天过去,以后一连数天,菲奥娜每天同一时间到来,除了吸取二人的鲜血外,还把美琪像奴婢一样呼来喝去,迫她做各种和样不愿意的事情,以此取乐,美琪强忍着。

一天,美琪故意在菲奥娜面前谈起,她有个朋友高曼杰,是个著名的雕刻家,曾要求为她雕一个铜像,她没有答应。如果菲奥娜肯让他做模特儿,让他雕一个像,他一定高兴无比。
菲奥娜对别的倒没有什么,但听说可把美丽的胴体雕成铜像,永远留给后人欣赏,不禁为之动容。她一向为自己的容貌和身材自豪,这些日子偷生人世,也不知能维持多久,如果能将这副动人体态留给后世欣赏,岂非一大美事?她立刻答应,还催促美琪和高曼杰联络。
第二天,美琪便陪菲奥娜一同去探访高曼杰。
高曼杰年近五十,相貌依然如三十许人,外貌倜傥潇洒,菲奥娜一见他,更觉满意。

高家面积很大,有画室、雕刻室、陈列室、模特儿休息室等,无不布置得富丽美观,令人一进屋子,便觉舒适无比。
高曼杰对菲奥娜说,雕刻一个人体像,时间很长。有些工作不需要菲奥娜在旁,但需要她摆姿势的时间起码也要三个星期,菲奥娜满口答应,表示没有问题。

由这天起,菲奥娜便为高曼杰工作了。
她来到宽敞的雕刻室,脱下衣裳,露出美丽玲珑的胴体,赤足站在那里,等待艺术家的安排。
高曼杰一见她那艳光四射的裸体,不禁呆了。他一声不响,若有所思。
“怎么啦?”菲奥娜笑问。
“你的身材真美,我见过很多可爱的女子,但还没有人能和你相比,相信这个雕像雕成后,一定能够轰动一时,永垂不朽。”
菲奥娜甜甜的笑道:“那样我也不枉活了这一生了。”
“这具雕像将会和真人的体积一样大小,更增加它的真实感。”高曼杰说。
高曼杰让菲奥娜采取了一种姿势,两手向上欠伸,像从床上刚起来娇慵模样。这一次势把她的美妙体态表露无遗。

菲奥娜尝试了几次,实际上,她无论怎样作,每一个姿态都是动人的。不过,高曼杰还是选了一个最好的姿势,叫道:“不要动,就是这样。”
他要菲奥娜固定保持这一姿态,在画纸上迅速用笔先绘一个草图,一面画一面赞叹:“太好了。”

他是艺术家,对美的事物有一种自然的珍惜。本来,他与美琪有一个默契,要采取一种方法对付菲奥娜。数天前,美琪让他看她偷拍下来的影片,上面清楚显示菲奥娜在吸韦信的血,高曼杰看了惊心动魄,答应帮美琪的忙,把她消灭。

可是,在见了菲奥娜本人后,高曼杰的态度却变了。他觉得菲奥娜娇美动人,不仅体态可爱,一颦一笑,也无不符合美人的标准,堪称人间尤物,这样的美女说是僵尸,教人难以置信。
越和菲奥娜相处得久些,他越给她迷上了,心里想:这样一个美人,管她是僵尸也好,魔鬼也好,能和她相处多一刻也是好的,为什么要把她毁灭?
菲奥娜每天到高曼杰家中一个半钟头,让她造像,高曼杰总想了一些理由,留她喝茶啦、谈论美术啦,让她逗留达三小时以上,菲奥娜也不在乎。

三天后,美琪在电话上对高曼杰催促道:“还不下手吗?”
高曼杰道:“菲奥娜是难得一见的美女,我要把她的雕像做好后才将她消灭。这样,不枉相见一场,我相信这雕像将是人见人爱的艺术品。”
当初,美琪对菲奥娜说:请高曼杰为她塑一个雕像,其实是骗她的说话。想不到现在高曼杰竟认真起来。
在无可奈何下,美琪只有等候。

一天,菲奥娜在高家造像。高曼杰照常上前指导她的姿势,
菲奥娜是全裸的,每一次,高曼杰接近她时,都已心猿意马,他说要指导她的姿势,其实一半原因是下意识地想触摸一下她的身体。
这种心情,菲奥娜还会看不出来吗?这天,高曼杰上来指点时,她忽然娇慵无力地靠在他身上,闭上眼睛。高曼杰如触电一般,不自禁地把她滑如凝脂的身体抱住。
菲奥娜并不闪避,微微吸一口气。

高曼杰本来已情不自禁,更何况她这种撩人的姿态,他像做梦一般,两手在她身上游移着。那种感觉难以形容,只觉生平的快乐莫过于此。
他发觉自己的情欲已难以抑制,对菲奥娜的最后一份警惕也抛到九霄云外去了。心想:“死就死吧!我不能放弃这个机会。”
菲奥娜从地上躺 下来,他伏在她身上亲吻,两人终于发生了新的关系。菲奥娜婉转随人,她的娇喘和叹息,令高曼杰魂为之销。

然而,也就在高曼杰最得意情浓之际,菲奥娜忽然在他颈上咬了一口,在肆意吸他的血,高曼杰呆在那里。
原来菲奥娜这些日子虽然每天吸用韦信和美琪身上的血,却嫌他们日渐瘦弱,血的质素不那么好,她转移对象,在高曼杰身上动脑筋。
高曼杰心内苦笑道:“完了,我终于忍耐不住,着了她的圈套!”
菲奥娜照例说一番安慰的话,劝他不用害怕,也不用担心自己的生命。
可是高曼杰心意已决,他不能让这种事情继续下去。

但高曼杰还有一点迟疑,他怕一旦把菲奥娜除去,他自己也跟着毒发毙命。
他不怕死,却记挂着菲奥娜的雕像尚未完成,这雕像是肯定可令菲奥娜的螫和他的声名永垂不朽的。
他加速工作,准备在雕像完成后,也是他和菲奥娜同归于尽之时。
在这时期,另一件事情加强了高曼杰的决心。

自菲奥娜找到新的“营养”对象后,有两天没有再到韦信家中去了。
起初,韦信和美琪非常吃惊,担心菲奥娜不吸他们的血,会令他们体内的毒素发作,也要去寻找别人的鲜血来滋养。
但四十八小时过后,并没有任何异样。美琪和韦信拥抱哭泣,相信他们已经脱离了险期,而菲奥娜过去的一番话都是骗人的。她不再来吸血,并不见得就能置人于死。
他们把这情况悄悄告诉高曼杰,于是高曼杰也不再有顾虑了。

他继续工作,尽快把菲奥娜的雕像完成,工作之馀,他照样与菲奥娜寻找荒唐的梦,然后让菲奥娜获得他的鲜血。
菲奥娜是爱护他的,一如她对窃贼富兰一样,教他从身上把血抽出来,让她饮用,避免颈上受咬噬的痛苦(她对韦信和美琪二人,便没有教他们使用这方法。因为那两人一个是负心情郎,一个是她的情敌,她要给他们一种惩罚。)

经过多天的辛劳后,那雕像终于接近完成了,菲奥娜自己见了,也觉非常可爱,芳心窃喜。
高曼杰本人则越来越消瘦,不成人形,他知道那行动已不能再拖延。
这天,他和菲奥娜作最后一次的缠绵,仍觉难舍难分,心情惆怅。
不久,高曼杰要求菲奥娜站在工作室的位置,像以前一样,摆好姿态,让他对作品作最后的修饰。
菲奥娜不以为意,欣然答应,她脱下衣裳,两手欠伸,作出那一贯美妙的姿态。

在这时候,高曼杰迅速走出室外,拉动一条绳索,在菲奥娜头上早预备好一大铁盆烧热的蜡浆,突然倾盆倒下,来势惊人。
菲奥娜“啊”的尖叫一声,来不及走避,已给淋得一身一脸,那充满黏性的浓稠的热蜡,把她眼耳口鼻都封闭了,顷刻之间,她变成一个蜡人。虽然两手已垂下,但依然站立在那里,一动不动,就像一个蜡像一般。
她死了,虽然枪弹伤不了她,但这方法却把她彻底“毁灭”,封闭了她的躯体,使她的灵魂再也不能回进里面作怪。

在屋内秘密协助的韦信和美琪欢天喜地跳出来说:“我们成功了!”
可是高曼杰殊不为此高兴,他对着菲奥娜的遗体默默垂泪,低声道:“菲奥娜,你安息吧!我想这是对你、对其他人最好的结果!”

X    X    X

此后,再无其他怪异的事情发生。
三个月后,菲奥娜的雕像正式展出,轰动一时,那铜像如人一般大小,不仅栩栩如生,在眉宇间有一种特别的秀媚和灵动的气质,仿佛在对人倾诉。参观的人不论什么年纪,只要对这铜像凝视,心底便不禁柔情暗生。
有一个人更经常徘徊在这铜像旁边,低回叹息。

这不是别人,正是窃贼富兰。自与菲奥娜一别后,他无时无刻不想念着她。他不后悔曾为她几乎丧命,反而对那段日子回味无穷。
那是他出道以来,第一次失手,也是他最后一次。

自经过菲奥娜这事之后,他再也不想去行窃了,是为了不想勾起一段往事还是什么,他自己也说不上来。反正他对行窃的勾当已感索然无味。

iLifepost Logo 下载 iLifepost APP