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:玄小佛
*看不出死亡的恐惧
“不用,我自己拿。”
戴品芬闪了一下,怕人抢似的。
“韩韩的衣服,我——我要自己拿。”
妈妈不再强迫她。
我真不晓得她到底带了多少韩瑞克的衣物,一大袋,看来挺重的。
一具还没完全僵硬的韩瑞克被招出来了。
单架上蒙着白布。
程强去办交尸手续。
戴品芬轻轻掀开白布,韩瑞克一点不像遭枪决的样子。从他面部表情里,看不出一丝死去的恐惧与挣扎。
我鼻脊骨酸了。
他为何如此无惧?是戴品芬那句:不要怕,乖乖的去,我会领你回来?
戴品芬坚持与工人坐那部载运棺木的车。
我和妈妈不忍心剥夺她与韩瑞克最后的相聚,只好跟程强上车了。
到了山上,工人已挖了坟。
妈妈在旁边说了。
“品芬,再不替他换衣服——,怕僵硬了。”
“没关系。”
戴品芬一点也不急。
她屈跪在棺木前,抚摸着韩瑞克的脸,好像,在抚摸一个婴儿;一个有生命,睡着了的婴儿。
妈妈和我,还有程强,眼泪又开始控制不了的从眼眶里溢流了。
工人的墓整理好了。
戴品芬伏下身,脸贴着韩瑞克,神情宁静,满足的贴了好久好久,才站起身。
“放轻点,别惊动了他。”
戴品芬吩嘱工人。
那几个工人,早已经不惊奇戴品芬怪异的言语、举止了。
拿人钱财,他们倒是照戴品芬的意思,小心的、慢慢的扛着棺木,没有惊动韩瑞克。
“品芬——”,妈妈指了指戴品芬手上的袋子。
“不是要替韩瑞克换衣服吗?”
“你们先下山等我。”
戴品芬紧紧的捉抱着袋子,面带浅浅的微笑。
“我要跟他说些话,衣服我会烧了让他带去,妈——。”
那浅浅的微笑,逐渐隐去,戴品芬捉着妈妈的手,又摸了摸我的脸,目光在我和妈妈的脸上,注留了好一会儿。
“——这是我最后的要求了。”
“我们在这——。”
妈妈十分不放心,但又不忍拒绝。
“陪你也是一样,不好吗?”
“答应我——。”
戴品芬的手,还是捉握着妈妈,另一只手,又朝我面颊轻轻不舍的摸。
“——答应我。”
妈妈拭了拭眼角的泪,点点头。
“——我们在程强车上等你。”
我很不想走。
我说不上来为什么。
也许;戴品芬那张天生就悲剧的脸,使我不放心。
但;我还是走了,跟着妈妈下山,坐在程强的车上,等戴品芬烧完衣服,跟韩瑞克讲完话。
只剩戴品芬一个人了。
工人走了。
戴多芬,妈妈到山下和程强去了。
戴品芬打开沉重的袋子。
她拿出韩瑞克一件夹克,抱着,甜蜜的抱着。
“韩韩,春冬装我各给你带一套,你很听话,看到你的样子,我就知道你听我的话了,你不知道你的脸有多迷人,多安静。”
戴品芬没有烧衣服。
她先点上香柱,然后;烧冥纸。
大叠,大叠的冥纸,愈烧愈旺,火山般。
戴品芬又打开袋子了。
(四十一)